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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突然吵闹起来,是穆长青和左衷忻回来了。
她从榻上起身,春儿替她放下床帘,拉过屏风。人影在重重叠叠之外,显得如此模糊。
穆长青在外头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穆宜华哑着嗓子道:“我无碍。”
“姐姐……姐姐,我、我……你以后有我!”穆长青终于喊了出来,像是承诺。
穆宜华听得心中忽然某一处陷了下去,她眼中盈盈有泪:“好,好……”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相信我!”
若是没有这层层阻碍,穆宜华一定能看见穆长青坚毅的眼神,仿佛一个男人一般向她发誓。
左衷忻看着听着二人,始终未置一词。
穆长青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是抿抿嘴,转身离开。
穆宜华侧目瞧了瞧另外一个身影,问道:“左郎君?”
“正是在下。”
穆宜华颔首低眉,声音似叹息:“多谢……今日若不是你,我们怕是都要被困在那荒郊野岭了。”
左衷忻没有答话。
穆宜华轻轻撩起帘子:“左郎君?”
“在下也只是碰巧路过,穆娘子不必放在心上。”未等穆宜华答话,他又道,“穆相之事……没能帮上什么忙,我很抱歉。”
穆宜华轻笑:“左郎君与我们非亲非故,已经助我们良多,如今道歉,何罪之有?”
左衷忻好似全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还是道:“对不起。”
穆宜华眼中的泪忽然流了出来,她抬手拭去,颔首苦笑:“这些事情都会过去的,是不是?如今那么难熬,但是只要时间久了,就会好的,对不对?”
“对。”左衷忻回答地极其干脆,“都会过去的。只要好好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你……你当初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吗?”穆宜华已经走到了绝路,她并不想揭人伤疤,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左衷忻明白她的意思。
“这并不是安慰,穆宜华。”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喊她的全名,“这是事实。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能站在你面前,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那些苦那些罪早就已经随着年岁流逝了,而我仍旧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让你看见我,同你讲话,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这一番话,犹如清泉一般流入她的心中,扫去蒙尘,让她的心得以重见天光。
左衷忻已经离开,而穆宜华仍旧坐在床上,反复思量着方才的话语。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院外好似有人匆匆跑来,张嬷嬷走进屏风,正想同她说什么,只见屏风外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阔颓唐着身子,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阿兆。”
第 76 章
穆宜华素来觉得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
十三岁的时候母亲离世, 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分离,她跟随父亲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南,头几个月生病都快死了, 可还是硬生生扛了过来。
在江南的那四年, 她跟随父亲辗转几地, 生活拮据, 又因党争被贬常受人白眼,亲戚也不愿来往。那时穆宜华已经懂事,不愿搭理他们,可穆长青还小,哭哭啼啼跑来找她告状说有人骂他们是没娘的草根, 气得穆宜华抄起家伙事儿就去打架。她强硬,可流言也不停歇, 这么些年熬着熬着也就挺过来了。
自进京后,虽有过好时光,然彩云易散总是生离死别多,阿南离开汴京, 倩倩与陆秀身死,她也只能告诉一遍遍劝慰自己,人生苦多乐少, 有些人能遇见已是好命, 能相伴已是难得,缘分尽处总该离散, 不必执着强求。这么想着, 她也总算是看开了些。
可父亲死了, 穆宜华问左衷忻,人生真的能熬过去吗?对方的回答是能。她也想相信, 她也想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告诉自己自己的苦都是能熬过去的,何况父亲是为国捐躯,重如泰山,为国为民,死得其所,她不愿,她应该骄傲。
可赵阔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表面的平衡,她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不可摧。
穆宜华已在赵阔的怀里哭干了眼泪,她失神地望着屋内一处,口中喃喃:“我本以为……父亲是死得其所,我不怨恨任何人,他是这个国朝的宰辅,为百姓为社稷鞠躬尽瘁是他的职责,我也相信他不后悔。可为什么……为什么在他们口中父亲就是罪有应得!为什么!”
赵阔一把抱住她的腰,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喊:“阿兆……”
“金人反水是父亲的错,金人要俘虏你也是父亲的错,他们为什么不想想金人乃蛮夷之族狼子野心!我父亲忠君爱国,他们竟诽谤至此!不值啊……不值啊父亲!
“父亲你在天之灵看看这个国朝,看看这个国朝的帝王,看看他们是怎么对你的!”穆宜华嘶声喊叫,气短处猛烈咳嗽起来,眼泪汗水满面狼藉。
“阿兆……阿兆……阿兆……”赵阔紧紧地箍着穆宜华的腰,发了疯似的喊她的名字,没喊一声都如同一把小锤子一般敲在她脆弱的脊柱上,疼得她弓起腰身。
“对不起,对不起……”如今的赵阔见着她只会道歉了。
“当初父亲与太子冲突,父亲自请罢朝,太子不以为意甚至还妄图架空父亲,金人一提要求他却又迫不及待地把父亲送给金人折辱,好让金人消气。父亲临走前我便同他讲了,太子根本不在意他,他就是想让你去灭火,你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