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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被压了下来,朝廷发了邸报说议和顺利,襄王殿下不日回朝。
穆宜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日日翘首期盼父亲的回朝。她如今不期望什么圣眷恩宠荣华富贵,她只觉得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待在一起,无灾无难就是最好的日子。
春日埋在桃花树下的桃花酿已成,重阳将近,穆宜华将酒取了出来,扫去上头的泥土将它放在厨房的阴凉处,只等穆同知回来,三人中秋共饮。
樊楼送来了六只螃蟹,说是穆相一早就定下的,渤海打捞上来的最肥的那一批货,刚从海里打捞上来便叫人用冰裹着走水里送来,是难得的珍品,还说穆相嘱咐不可告诉穆娘子,给她一个惊喜。
穆宜华喜吃螃蟹是在明州养出来的习惯。明州近海,海鲜极为便宜。那时候的他们去海边玩儿,甚至可以直接吃到刚捞上来的玩意儿,鲜甜滑嫩一点儿腥味都没有。后来回了汴京,地处中原,肉食肥美,却也再没吃到过那样好吃的海鲜了。
穆宜华将六只螃蟹藏在了冰窖里,以期合家团聚时再吃。
可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赵阔与穆同知回京的消息,她不知该去问谁,她所熟知的人里面,只有宁肃是武将,然殿前副都指挥使主内,如何又知道边陲之事?
她终究是熬不过心焦,给辛秉逸写了信。
穆宜华期盼着她回信,却好似石沉大海,让她忍不住问下人是不是真的将信送去了。
下人回答,看着百清姑娘将信拿进去的。
穆宜华没有办法了,她一个闺中女子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一家家问询朝事,能做的只有在宅院里等。
忽然,她想到了还有一人或许可以帮她。穆宜华急忙书信左衷忻,信中毫不避讳,直言想知道北地议和之事和赵阔穆相回朝日期。
左衷忻也很久没有给她回信,穆宜华这下真的开始心慌,就在她想直接登门拜访之时,左衷忻上门了。
穆宜华也顾不得礼节,直接将他迎进府,二人坐在前堂,穆宜华急切地看着他。
左衷忻抬头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道:“北地议和……或许没有朝廷说得那么顺利。”
穆宜华微微一愣。
“襄王殿下本来已定了归期,但是这几日不知为何……召不回来。”
“召不回来?”穆宜华震惊。
“对,边防奏报说……说襄王集结了涿、易二州的军马,好像、好像要同金人开战。”
此话一出,穆宜华瞳孔骤缩,她心中一悸,紧紧地攥住桌角。
左衷忻凝眸看着她,声音出奇的和缓,像是在安慰她:“不过你也别担心,具体情况只有皇后、太子与辛枢密使知道,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恐有错漏,你别太担心了。襄王殿下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他定能平安回来的。”
穆宜华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猛灌下一口,她努力平复着情绪,深呼吸道:“我父亲呢?他怎么样了?”
左衷忻摇头:“不知,来报只说了襄王殿下,未提他人。不过应当是和襄王殿下在一处的。”
穆宜华强撑着精神,在听见这句话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北地议和两月,穆宜华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连往常的衣服都有些撑不起来,好似秋风一吹便会倾倒。
左衷忻不是不知道她这两个月经历的事,目睹虞倩倩、陆秀身死,还在东宫被关了一天一夜,他听闻寻常闺秀被放出来后梦魇生病好几日都不见得好,可她却仍旧能支撑起整个家已是极为难得,如今还要为了北地议和的亲人爱人操心。
左衷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他却不能贸然到访——未有邀请却贸然拜访只有妇孺的府门,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是以他只能每日细心留意动向,偶然从府门前经过,或是在门前的茶肆里点一壶茶坐上半天看看动静。
只要无事,他就放心。
可那一封书信的到访,却是慌了他的心声。他知道,若不是穆宜华走投无路了,也绝不会给他送这样一封书信,她是真的很担心远在北方的那两个人。
左衷忻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消息告诉她,只望她能心安一点点,不要那么忧心忡忡,那么劳神伤力。
左衷忻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他本该起身就走的,可他还是稍稍坐了一会儿。半晌,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身边的春儿:“这个安神香是翰林院的林大人从安息国商人手中购得的,据说宁神助眠效用奇佳。穆娘子若是夜里睡不安稳,可以用一些。”
穆宜华接过打开瞧了瞧,确是尚好的香料。她收拢在手中,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左郎君。”
自那一日造访穆府之后,穆宜华时常会去信问左衷忻北地的境况。左衷忻一一如实回答,但除了回信,还常常会夹送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让穆宜华分神。穆宜华收下,来信感谢。
如此过了半月后,穆宜华再次收到左衷忻来信。她打开没有细读,信上不过寥寥几字,一眼瞥完——
“太子连下三道诏令,襄王不日回京。”
第 74 章
穆宜华仍旧记得那次站在人群中看赵阔凯旋而归的模样,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骑着高马,身后是烈烈披风, 飒爽威武。可这次他回京, 穆宜华连他是什么时候进的京城都不得而知。
她只从穆长青那儿得信, 说是三哥已经进宫了。
穆宜华不知道官家什么时候会放父亲回来, 但还是叫下人预备着晚饭,还命人将螃蟹与桃花酿煮起来,等父亲一回家便可以为他接风洗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