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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秀瘦削硌人的肩头,一点点温暖着她,拼命挤出一个笑容道:“不是。你只是……一只想从牢笼里飞出去的小鸟罢了,只不过……飞错了方向。”
陆秀怔怔地望着她,双目血红,热泪盈眶,好似天大的冤屈终得解。她忽然有些疲倦,身上也觉得轻松起来。
她握着穆宜华的手,轻声问道:“穆宜华,若是当初我不曾利用你……我们会是好朋友的,对吧?”
陆秀的眼瞳渐渐失光,穆宜华目睹生气从她身上一点点流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心头涌上彻底的悲凉与痛心。她郑重而又认真地点了点头,哽咽了一下,道:“对。”
陆秀定定地瞧着穆宜华,终于笑了:“好……好啊……”
她收回目光仰望着天顶,好像看着远处的风景:“我好像,好像看见我阿娘了……”
她对着一片虚空,缓缓地伸出手:“娘……阿娘,我,我来……”
半句未完,已是咽回喉中,手顿在半空,兀自垂落,陆秀睁着眼,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落入枕中-
穆宜华呆呆地坐在榻上,辛秉逸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春儿拿来热水塞进穆宜华的手中,可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辛秉逸抬手擦去她面颊上的泪痕,想说什么安慰她,却发现任何言语都显得轻浅徒劳,便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等她自己缓过劲来。
“陆秀也死了……”不知过了多久,穆宜华才出声,“她也死了……怎么会这样呢……”
辛秉逸拉着她的手,尽力去温暖她.
屋外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宫女们脚步匆匆,所说之话讳莫如深。穆宜华抬起眼睛,忽然跑到门边,透着缝隙看人听声。
屋外的侍从们交换着消息,神色震惊惶恐,捂嘴不敢相信。
“真的?不是说生下来还是好的吗?”
“在肚子里憋太久了,憋死了,无力回天啊……”
“男孩女孩?”
“是皇长孙……”
宫女倒吸一口气,万般惋惜:“可惜了,太可惜了……”
夏季的夜风本应该是温和的,可透过门缝吹进来的风竟让穆宜华冷得发抖。宫殿华丽,烛火通明,她回头看着这满屋琳琅,竟只觉鬼影幢幢,屋外的树影映在窗棱上也显得阴森可怖。
辛秉逸也听见了,她眉头深锁,只叹了口气:“福薄。”
穆宜华靠着门板,颓软了身子,缓缓坐到地上,神魂恍惚。
辛秉逸仍旧陪着她,好半晌穆宜华才抬起眼睛看着她,眼神中是害怕与不解。
面对陆秀的死亡,辛秉逸过于冷静了,可这并不是她心影,而是千百年来,宫廷秘辛左右逃不过这些,她是皇亲国戚,这些见闻自然比穆宜华多出不少,听着听着,自然麻木了。
辛秉逸垂眸,长吁一口气:“七年了,孙家娘子加入这东宫七年了。陆秀怀孕,说明子嗣问题不在太子,那么问题……会出在哪里呢?”
只一句话,点醒穆宜华,她猛然侧目看向辛秉逸,眼神中皆惊骇。
辛秉逸轻笑:“有些人看着和善,可人心隔肚皮,她真正的样子又是怎样的,谁人知晓呢?”
北地议和之事好像出了一点岔子,皇后与太子深夜才赶到。穆宜华与辛秉逸都睡不着,一齐靠在榻上打盹。屋外众人行礼的声音将她们吵醒,春儿还在矮几上睡着,百清已然起来添灯,打算去叫春儿。穆宜华抬手制止,自己披衣起身贴近房门去看。
屋外的动静看不真切,她只瞧见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被侍卫架着从别院拖出来。她眯了眯眼,震惊地捂住了嘴——
是陆昭瓷。
“我没有……我没有下毒……我没有害死陆秀!不是我!不是……”她嚎叫着,一个老嬷嬷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她的腹部,又将一个布团塞进她的嘴里,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便叫人将她拖下去。
穆宜华的手指几乎要扣进门框里,她紧咬着牙,胸口疼痛呼吸窒闷。
辛秉逸从后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拉回到榻上:“你如今精神很不好,别去看了。”
穆宜华眼神凝滞,呆呆地望向殿内某处,神思无法聚拢。
辛秉逸想让她去睡觉,她却摇头不肯。
“是陆昭瓷……”穆宜华难以置信,“不应该啊……”
辛秉逸问:“怎么了?”
穆宜华摇头:“陆昭瓷虽然蛮横无理,但她绝没有这个心计去算计别人,何况还是东宫的宠妃。陆家把陆秀送进宫,一是怀了身孕没办法了,二就是为了稳固自己家族的势力。陆昭瓷即使恨她,也不可能真的杀了她,不然韩国公夫人就动手了,那轮得到陆昭瓷?”
辛秉逸掩下眸子,叹了一声气,平静道:“这夜……还没完呢。”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放亮,悄无声息的庭院内突然爆发出疯癫的笑声与咆哮。昏昏欲睡的二人皆是一惊,凝神细听,越听越心惊。
孙合袖被人从正殿拖出来,那正殿离这儿可是隔了几重高墙,可她字字锥心,听在耳中如同针扎一般——
“哈哈哈,你们如今发现了,你们如今才发现!哈哈哈哈——”
“我就是要你们死!我就是要你们断子绝孙!你们把我变成这幅样子,你们还想好过!”
“赵闵!你没有人伦纲常,礼义廉耻,家花野花,小娘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