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樱之声(上)

sp;刀刃轻点,朽木无声向内滑开一条裂缝。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混合恶臭,猛地化作粘稠的浪潮,劈头盖脸拍来。

  那股深重的陈腐腥气之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久置血液特有的、令人作呕的铁腥甜味,瞬间堵塞了喉咙。

  更诡异的是,外面那飘渺的《奇异恩典》前奏,在朽门洞开的刹那,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掐灭。

  门后涌出的浓重黑暗,瞬间吞没了外界所有声音,只留下一种被真空包裹般的死寂,沉重地碾压着心脏。

  春政眼中厉芒闪烁,毫不犹豫,身形如烟般滑入门缝后的深渊。

  我紧随其后侧身挤入,身后本已湿冷的空气瞬间被取代为墓穴底层特有的、冻彻骨髓的阴潮。

  “咔哒。”

  身后那朽烂的门板在我们完全进入的瞬间,仿佛被一股不祥的意志拨弄,发出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闭锁声响。

  最后一线黯淡天光也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纯粹的、粘稠如墨的黑暗,吞噬了一切视觉。

  绝对的黑暗带来短暂的恐怖失明,血液仿佛在血管中冻结。

  只有胸腔中心脏的狂跳声在粘稠的寂静中鼓噪不止。

  几线昏黄微弱的光束,从仓库穹顶蒙着厚重污垢和蛛网的顶灯艰难漏下,接触不良的灯光明灭不定,在死气中苟延残喘。

  这点点微弱光亮,仅仅刺破了脚下的一小块混沌,反而将更深处无数堆积如山的阴影衬托得轮廓模糊、张牙舞爪,如潜伏的鬼蜮。

  借着这鬼火般的微光,仓库的内部轮廓终于模糊浮现。

  这巨大得令人心悸的空间,就像一头锈死巨兽腐败的内腔。

  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深邃不可见的黑暗天幕里。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庞大、扭曲的“山峦”:

  由生满暗红铁锈的巨型金属构件、扭曲变形的铁架椅子、朽烂的旧课桌、被霉菌覆盖如巨棺般的开裂木箱、以及裹着破烂帆布、形态狰狞的机器残骸等等废弃物,混乱无序地堆叠、交缠、坍塌,构筑成一片怪诞而压抑的幽冥森林。

  那些桌腿椅背的倒影,在微光中拉扯出无数扭曲跳动的诡异黑影。

  只有极少数浑浊的光柱,能穿透高墙顶端覆满蛛网污垢的天窗缝隙,刺破悬浮的厚重尘埃。

  光柱之中,亿万的尘埃颗粒仿佛活物般,在粘稠滞涩的空气里无声蠕动、缓缓翻腾。

  而在这片被微光勉强勾勒出的死亡图景之外,是无边无际、仿佛能将灵魂都吸走的浓郁黑暗。

  空气是冰冷的,带着一种地下陵寝特有的、深入骨髓的湿寒。先前那股复合的恶臭,在封闭的空间内浓烈发酵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它不再是气味,而是变成了一种粘稠的、带有腐蚀性的实体,死死附着在鼻腔和气管黏膜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败的泥土。

  “滴答…滴答…”

  不知源头在何处的水滴声,执拗地敲打在金属或水泥面上,清脆的声音在这片真空般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精准地一下下穿刺着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请跟紧在下。”

  春政的声音只剩下几乎湮灭在寂静中的气音。

  太刀在她手中稳如磐石,剑尖微垂,剑锷的刻印在昏暗中掠过一丝寒星似的冷芒。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谨慎地扫过前方每一寸堆叠的阴影、每一处可能塌陷的废料堆、每一道可疑的缝隙。

  她轻盈的脚步落在地面滑腻的苔藓与碎屑之上,几近无声。

  即使她的剑光在身旁咫尺之地,那股源自仓库中心核心的阴冷、凶戾、饱含恶意的邪气,却越来越沉重地从四面八方包裹、缠绕、挤压上来。

  我屏息凝神,紧跟在她的身后,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她刚刚踏过的点上,视线死死锁住她被微光勾勒出的、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背影,不敢有丝毫偏移。

  我们在这钢铁巨兽幽暗的肠道中无声潜行。

  脚下的水泥冰冷坚硬,覆盖着苔藓的油腻感与不明碎屑的硌刺感交替传来。

  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艰难,那股将腐败化为实质的恶臭,沉甸甸地压迫着肺腑。

  而仓库深处那如同活物的阴冷恶意,正源源不断地传来,带着冰冷的“注视”与难以形容的…

  饥渴。

  “喀啦…”

  一声轻响突然响起!如同踩碎了某个极脆的、充满髓质的东西。

  她几乎在我察觉响动的同一刹那,迅疾侧身将我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太刀斜指前方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源头,剑尖微沉,锐利无匹的杀气在刃锋无声凝聚,蓄势待发。

  我瞳孔紧缩,拼命在昏茫的光线下搜寻,冷汗瞬间浸透鬓角,沿着冰冷的皮肤滑下。

  声音来源,消失在层层叠叠、如同由破碎课桌椅筑成的骸骨山脉之后。

  死寂重新降临,只有那水珠的滴答声固执地标记着时间的流逝。四周的空气,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那…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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