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面馆温情

  夜色已深,寒风卷起街角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宁修衍蜷缩在离“沈记”不远的一个黑暗垃圾箱旁,浑身剧痛,冷汗浸透了破碎的昂贵西装,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沈砚白重击过的肋部和腹部,下颌脱臼又被粗暴复位的地方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酸胀麻痛。

  手腕上被沈砚修踩踏过的淤痕清晰可见,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

  他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不成调的呜咽。

  恐惧、疼痛、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啃噬着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

  朝幽叶的漠视,木欣荣的嘲弄,沈家兄弟那精准狠辣的暴打……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而恐怖的噩梦,将他从云端彻底踩进了泥沼,碾得粉碎。

  光华的水,何止是深?简直就是噬人的深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冰冷刺骨的夜晚的。

  天蒙蒙亮时,他终于勉强积攒了一点力气,几乎是爬着离开了那条让他刻骨铭心的小巷。

  用身上仅存的一点零钱(大概是之前从钱包缝隙掉出来的)打了辆最便宜的车,逃回了那个冰冷空旷的顶层公寓。

  接下来的几天,宁修衍如同人间蒸发。他把自己锁在公寓里,拉紧所有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

  昂贵的酒精成了他唯一的慰藉,用剧烈的灼烧感麻痹着身体和灵魂的剧痛。他不敢照镜子,不敢去想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更不敢去想外面可能已经传开的流言蜚语。

  宁曦宛打来的几个电话,都被他粗暴地挂断或者直接无视。

  他像一只受了致命伤的野兽,只想躲在自己的巢穴里舔舐伤口,尽管那伤口深可见骨,可能永远无法愈合。

  与此同时,“沈记”面馆的日子,依旧在一种奇特的平静与秩序中流淌。

  仿佛那晚宁修衍的闯入和后续的“清理”,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轻轻拂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沈砚修依旧在清晨准时出现,一丝不苟地打扫卫生,检查食材,开始揉面、熬汤。动作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整洁感。

  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能洞察食材最细微的变化,却对世间的喧嚣漠不关心。

  沈砚白则更像个不定时的变量。有时会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看着清晨稀少的行人,银发在微风中轻晃,眼角的泪痣在晨曦下显得妖异。

  有时会心血来潮,抢过沈砚修手里的面团,用他那双骨节分明、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像捏泥巴一样随意揉搓,然后被沈砚修一个无声的眼神制止,再悻悻地丢回去。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用一块软布反复擦拭着那些本就光洁如新的碗碟,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对着沈砚修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才会偶尔流露出一种近乎纯粹的依赖,简短地喊一声“哥”。

  他们的面馆生意不算热闹,但总有些熟客。大多是附近早起赶工的工人,或者一些图清净、喜欢他们手艺的街坊。

  店里的氛围通常是沉默的,只有煮面的咕嘟声、碗碟轻微的碰撞声,以及偶尔沈砚白哼起的那不成调、带着点诡异旋律的小曲。

  这天下午,临近傍晚,天色有些阴沉。店里难得的清闲,一个客人都没有。

  沈砚白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在积了薄薄一层水汽的玻璃窗上画着谁也看不懂的图案。

  沈砚修则站在料理台后,仔细地擦拭着刀具,每一把都寒光闪闪,保养得极好。

  就在这时,店门被轻轻推开了,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一个身影佝偻着,极其缓慢地挪了进来。

  那是一位老奶奶。看上去年纪很大了,头发几乎全白,稀疏地挽在脑后,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着。

  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刻满了岁月的风霜。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磨破的深蓝色旧棉袄,背着一个同样破旧、打着补丁的布口袋。

  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仿佛随时会跌倒。浑浊的眼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探询,先是快速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店面,然后才怯生生地落在厨房后的两人身上。

  “那个……老板……”老奶奶的声音沙哑、微弱,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还有……面吗?”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布口袋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沈砚白画图案的手指顿住了,他转过头,银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额角。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门口的老妇人,既没有寻常店家看到顾客的欢迎,也没有被打扰的不耐,只是纯粹的、漠然的观察。

  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评估一件陌生的物品。

  沈砚修也停下了擦拭刀具的动作。他抬起眼,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老奶奶身上。

  小主,

  那目光没有温度,但也没有丝毫的轻视或厌恶,更像是一种……基于信息的快速扫描。

  他看到了老人破旧却浆洗得还算干净的衣物,看到了她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枯瘦的手腕,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抹极力掩饰却无法完全藏住的疲惫和……一丝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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