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高烧进行时
雪越下越大,密集的雪花不再是轻盈的访客,成了急切的占领者,沉甸甸地压弯了枯枝的脊梁,将公园里残存的轮廓彻底抹平。
木欣荣僵立在那里,脚下的积雪已经埋过了鞋帮。
他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下意识想要迈出却又被硬生生钉住的姿势,仿佛一尊在风雪中迅速冷却、失去温度的雕塑。
所有的知觉,所有的思维,都在那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如同惊雷炸响在灵魂深处的“啪嗒”声后,被彻底冻结、碾碎。
那滴泪。
一滴滚烫的、透明的液体,带着凡尘血肉的温度,带着灵魂被硬生生撕裂后最原始的痛楚与委屈。
从朝幽叶——那个他认知中绝对冰冷、无心的规则化身、抹杀程序的代名词——沾染了血污和雪水的脸颊滑落,最终砸在对方布满旧伤痕的手背上。
这不可能。
木欣荣的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在疯狂盘旋、撞击,如同垂死的困兽。他经历过无数次轮回,见识过神明无数种姿态——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漠然。
执行抹杀指令时毫无波澜的精准,甚至在Epsilon-7线“模拟爱情”时那种令人齿冷的、充满计算感的温柔。但他从未见过神流血,更从未见过神流泪!
神怎么会痛?
神怎么会委屈?
神怎么会……落泪?
这一定是陷阱!一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残酷、都要狡猾的陷阱!
是神明洞悉了他无数次轮回积累下来的绝望和心灰意冷,特意设计出的、针对他灵魂深处最后一丝软弱和愚蠢期待的致命诱饵!
目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再次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理智在疯狂报警,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后退!快逃!”。
然而,他的身体违背了所有理智的指令。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无法从地上那个身影移开分毫。
朝幽叶单膝跪在深雪里,身体佝偻着,剧烈地颤抖。那只撑在雪地上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仿佛随时会碎裂。
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指缝间仍有刺目的暗红在不断渗出,在纯白的雪地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污迹。
他低垂着头,黑色的额发被汗水、雪水和血渍黏成一绺绺,狼狈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上。
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破碎的嗬嗬声,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急促地形成又消散。
他整个人就像一尊被暴力打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布满了裂痕的琉璃神像,曾经冰冷璀璨的光华尽失,只剩下满目疮痍的脆弱和随时会彻底崩解的绝望。
风雪更大了,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木欣荣脸上,冰冷刺骨。
他却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聚焦在朝幽叶身上,聚焦在那微弱到几乎被风雪吞噬的痛苦喘息上。
时间在死寂的风雪中缓慢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朝幽叶支撑身体的手臂猛地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毫无预兆地、重重地向前扑倒。
“砰!”
沉闷的声响被厚厚的积雪吸收了大半。他的脸颊侧着埋进了冰冷的雪里,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像一只失去了所有庇护的、濒死的幼兽。
那剧烈的喘息和咳嗽声,骤然微弱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抽吸。喷溅在雪地上的血迹,此刻如同某种诡异的、盛开在他身下的暗红色冰花。
他不动了。
只有身体在寒冷和无法抑制的痛苦中,偶尔发出极其细微的、无意识的痉挛。
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木欣荣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连他自己都猝不及防的刺痛。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不!不可能!神明怎么会死?这一定是伪装!是陷阱的最终环节!
木欣荣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自己濒临失控的理智。
他应该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离开这个精心布置的骗局!世界线即将崩溃,他的任务早已失败,他不需要再为这个无数次杀死自己的存在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
恨也好,怨也好,都该随着这漫天风雪彻底埋葬!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雪地里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迈开脚步。
一步。深雪几乎没到小腿肚,冰冷刺骨。
两步。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侧脸。
三步……
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
身后,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喘息声,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蛛丝,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梧桐道那次之后,远远瞥见朝幽叶脖颈上缠着的纱布。
此刻对方锁骨上那道狰狞未愈的伤口;还有……那条被他粗暴扯下、此刻半埋在雪地里的、针脚歪扭的深红色围巾——那是他笨拙的心意,带着冬日教室夕阳的温度,曾短暂地缠绕在神明冰冷的脖